第274章 准信
    好像。
    好像是这个道理?
    江若云站起身。
    “你好好休养,府医说了,月子里不能思虑过重。”她嘱咐道,“孩子叫什么,想好了吗?”
    王陶然怔了怔,随即露出一个温柔的笑:“还未曾,想等......”
    她第一次开口与殿下说了这孩子生父的事。
    一边说一边忐忑地观察着殿下的表情,没有在那张凌厉的美人面上看到不耐,才悄悄地松了口气。
    听完她的诉说,江若云没发表什么评论。
    只道:“那便先给孩子取个小名好了,总得有名字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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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城南。
    温老夫人小心地避开了周围邻里的目光,分明是要回家,看上去鬼鬼祟祟的倒像是做贼了似的。
    一进门,一股子潮湿发霉的气味就扑面而来。
    他们舍不得买伺候的丫鬟,这么多年来养尊处优惯了,谁都拉不下面子来洒扫,只能勉强自己住着。
    温老夫人嫌恶地皱紧了眉头,快步穿过狭窄的庭院。
    自从被赶出侯府,他们便搬到了这处城南的旧宅,是温家早年置办下的一处不起眼的产业。
    比起侯府的雕梁画栋,这里简直就是个狗窝。
    屋檐上瓦片破碎,墙角长着青苔,就连院里那棵半死不活的槐树,看着都透着一股子晦气。
    她一把推开房门,嘎吱作响的声音让她心头又是一阵烦躁。
    她本来以为自己要命丧于平县,却没想到那日押她下去的侍卫并没有如她预料的那般杀了她。
    而是将他们放走了。
    这让温老夫人不由得怀疑,这究竟是这些侍卫的背叛,还是......江若云故意将他们放走的?
    后一个猜测让她脊背发凉,几乎不愿意跟着温正清回到京城。
    但她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京城的富庶,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,都得回到这里。
    唯一令她感到庆幸的是,那一日之后江若云好像就真的放过了他们一般。
    那向来是个心软的孩子,或许是念了旧情了?
    温老夫人推开门。
    “人呢?”
    屋里光线昏暗,温正清正歪在榻上,面前的小几上散乱地放着酒壶和酒杯,满室的酒气混杂着颓唐。
    听到动静,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,只含糊地应了一声。
    “吵什么......”
    “吵?我再不吵,你就要醉死在这了!”温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,几步上前,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盏,想狠狠摔在地上,一想到家里的境况,又抽动着面颊扭曲了一瞬,僵着手把杯盏搁在了桌上。
    她这番动作总算让温正清有了些反应。
    他慢吞吞地坐起身,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一片浑浊:“不醉死又能如何?谁都瞧不起我们,我们完蛋了!”
    温老夫人忙凑近。
    “儿子,你听我说。”
    “我花了大价钱,才从公主府里买通了一个洒扫的婆子,得了准信儿……”
    她顿了顿,似乎是在享受儿子即将震惊的表情,一字一句地开口。
    “你那个姓王的姨娘,她生了!”
    “是个男孩!是咱们温家的长孙!”
    “你说什么?!”
    温正清猛地站了起来,动作太急,撞翻了身旁的小几,酒壶滚落在地,剩下的残酒流了一地。
    他却毫不在意,一把抓住自己母亲的肩膀,力气大得让温老夫人痛呼出声。
    “你再说一遍!是个男孩?”
    “是!是男孩!”温老夫人疼得龇牙咧嘴,脸上却全是笑意,“千真万确!那婆子亲耳听见稳婆报喜的!母子平安,是个哥儿!”
    温正清怔住了。
    男孩...
    他有儿子了!
    他松开手,开始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,呼吸越来越急促,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。
    “那我们得快些把他们母子接回来才是,留在公主府算怎么一回事。”
    温老夫人比他更焦急那个还未见过面的孙子的安危:“是啊,要是江若云对孩子下手了,就王氏那样子,能护住他?”
    温正清下意识说了一句:“她如果真的连这个孩子都容不下,当初就不会收留王...王氏。”
    温老夫人觉得他脑子不清醒。
    “你不会以为她对你还有心思吧!”她皱眉,“你以为!当年若不是我,她早就与你和离了!收留王氏心里不知道打得什么算盘。”
    “如今最要紧的,是将王氏接回来,给她和孩子一个名分。”
    温正清消极道:“怎么接,她如今住在公主府里,怎么可能愿意回来跟我们一起受苦?”
    “她当然肯!”温老夫人说得斩钉截铁。
    “女人嘛,图的是什么?不就是个名分,一个依靠吗?她现在寄人篱下,就算江若云对她再好,那也是看人脸色过日子。更何况,她生的是我们温家的长孙!母凭子贵,这个道理她不会不懂。”
    温老夫人在屋里走了两步,昏暗的烛光照亮了她脸上的沟壑,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格外阴狠。
    “而且,那女人绣活不错,到时候缝制些小玩意,也能补贴家用。”
    温老夫人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:“虽然我们当初待她是冷待了些,但倘若能拿出诚意来,她没有拒绝的道理。”
    “诚意?”
    “正室的位置。”
    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    温正清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,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。
    “娘!你说什么?!让她做正室?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......她也配?”
    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。
    她的正室夫人,怎么能是那样一个女人!
    “配不配,不是你我说了算的!”温老夫人脸色一沉,声音也冷了下来。
    “现在是她手里握着我们的命根子!一个正室的名分算什么?”
    “你清醒一点,我们已经没有侯府了!你还抱着那点可笑的门第之见有什么用?能当饭吃吗?”
    “只要长孙回来,等他长大了,未必不能重振家业!到那个时候,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?是留是休,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?”
    温正清的呼吸变得粗重,胸口剧烈起伏。
    他脑海里浮现出模糊的王氏的脸,若是她知道了这个消息,一定会感激涕零地跪在自己面前,抱着孩子求自己接纳她吧?
    一个女人,能被扶为正室,这可是天大的荣耀。
    她没有理由拒绝。
    绝对没有!
    想到这里,温正清眼中的挣扎慢慢退去。
   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。
    “好,那就依娘的。”
    他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身上满是褶皱的衣袍,只是身上的酒臭味却散不开。
    温老夫人见他想通了,终于松了口气,脸上露出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