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0章 最后一次荒唐
单临川的心脏在胸腔里失控地狂跳,撞击着他试图筑起的心墙。
他紧紧攥着手中那个昂贵的表盒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他猛地将盒盖“啪”一声合上,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决绝,将它放回床头柜上。
他抬起眼,望向门口那个慵懒倚靠的身影,唇角扯出一抹带着自嘲的笑,“这算是什么?”
他的声音因宿醉和紧绷的情绪而显得沙哑,“新年礼物?还是……纪念今天是‘世界动物日’?”
此刻距离新的一年还有数月之遥,而所谓的“世界动物日”更是一个冷僻到几乎无人知晓、无人会在意的日子。
他刻意提起这个,言语间充满了显而易见的讽刺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委屈。
明明她对他并无感情,一次次用最直接的方式划清界限,可偏偏又会在这种时候,抛出这样一件意义不明的礼物,像是不经意地洒下几颗火星,留下足以燎原的幻想。
真是……可恶至极。
“唔,”单知影闻言,非但没有动怒,反而真的抬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,露出一副极其认真思考的模样,那双桃花眼里闪烁着戏谑。
“保护动物的纪念日,送给你礼物,不是……理所当然的么?”
“你……!”单临川被她这故意曲解,气得语塞,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,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冰冷的冷哼。
他早该想到的,想在口舌上占她的便宜,简直是痴心妄想。
“开个玩笑。”见他一大早便是这副愠怒又隐忍的表情,单知影终于低低地笑了两声,“算是……对你这段时间辛苦工作的补偿。”
她给出了一个看似合情合理,却依旧显得轻描淡写的理由。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被他放回桌上的表盒,语气变得稀松平常,仿佛那里面装着的不是价值连城的奢侈品,而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玩意儿。
“我送出去的东西,向来没有收回的习惯。如果不喜欢……”她微微耸肩,姿态随意得近乎残忍,“你可以出门就把它扔掉。”
说完,她不再看他脸上复杂难辨的神情,干脆利落地转身,身影消失在门口,只留下一室寂静,以及坐在床上,心神俱震的单临川。
他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,又低头看向那个被遗弃在床头柜上的精致表盒,内心波澜汹涌。
习惯性地,他抬起手腕想要查看时间,却在看到空空如也的腕部时,心头猛地一紧,一阵慌乱的空白瞬间席卷了他。
那块他一直佩戴的旧表不见了,他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坐起,焦急地四下张望。
然而,就在他快步走到卧室门口,准备出去寻找时,脚步硬生生地顿住了。
他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个孤零零放在床头柜上的盒子。
内心经历着一场激烈的交战。
理智告诉他,不应该接受这件礼物,她是仇人,不能接受她的任何恩惠。
可另一个声音却在叫嚣,他太了解单知影了,她说不会收回,就绝不会收回。
如果他不接受,这件价值不菲的物品,最终的归宿很可能真的如同她所言,被当作垃圾清理掉,或者……被她随手赠予某个无关紧要的人。
一想到后者,一股尖锐的痛感便刺向他的心脏。
他紧抿着嘴唇,最终,像是终于与自己达成了某种屈辱又无奈的妥协,他猛地折返回来,一把抓起了那个表盒。
……暂且先收下好了。
这只是权宜之计,以后,总会找到合适的机会……还给她的。
或许,当她得知他一直以来隐藏在心底的仇恨与算计时,她也会后悔今日送出这件礼物吧?
他拿着表盒走出卧室。
套房客厅里,他的西装外套被仔细地折叠好,平整地放在沙发上。
而外套上面,放着一个让他瞳孔骤缩的牛皮纸档案袋。
一瞬间,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,让他几乎停止了呼吸。
他怎么会把这个东西忘在这里?酒精果然误事,竟然让关乎他复仇根基的文件,遗落在了她的地盘上。
一个佣人正低着头,战战兢兢地擦拭着茶几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单临川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,快步走过去,一把将文件拿起。
他深吸一口气,转向那个几乎快要缩成一团的佣人,声音沉冷。
“这个……是在哪里看到的?”
那佣人听到他的问话,吓得浑身一哆嗦,猛地站直了身体,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,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,“在、在那边地上……临川少爷,您的外套昨天掉在地上,这、这份文件就在外套下面压着……”
他昨夜就被管家紧急叫来,负责照料醉酒的临川少爷,而且是在大小姐的卧室里。
他拼命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,不断催眠自己这一定是因为重要的公事,或者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。
然而,在他昨晚准备关门离开时,却清晰地听到床上醉意朦胧的临川少爷,口中无意识地呢喃着大小姐的名字……
那些匪夷所思的猜测,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狂滋生。
此刻,面对单临川那审视的目光,他只觉得双腿发软,唯恐对方能看穿自己脑中那些不敬的念头。
“……只有你看到了吗?”单临川的声音更冷了几分。
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,嘴唇哆嗦着,“我、我发誓!我没有打开看过!我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!真的!”
单临川看着他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,揉了揉愈发刺痛的眉心,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吓到了对方。
他缓和了一下语气,尽管依旧没什么温度,“……没事了。你出去吧。”
那佣人如蒙大赦,就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。
“等等,”单临川又叫住了他,目光扫过自己身上的睡衣,“我的衣服……”
“回、回临川少爷,您昨天的衣物,我昨晚就已经让人送去专门的店铺清洗打理了,很快就会送回来。”佣人赶紧躬身回答。
单临川点了点头,那几件衣服并不重要,但看起来昨晚是佣人帮忙处理的。
这个答案在他的预料之中,然而,确认了这个事实的同时,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失落感,在他眼底一闪而逝。
他挥了挥手,示意佣人可以离开。
待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人时,他拿着那份文件和自己的外套,回到了自己的卧室,反手关上了房门。
背靠着门板,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,缓缓滑坐在地毯上。
昨夜的一切,如同混乱的碎片,在他脑海中反复闪回。
她的气息,她的温度……还有他自己那失控的亲吻。
不应该的……他在心里对自己说。
昨夜,就当是……最后一次容许自己荒唐。
从今天起,从此刻起,任何可能影响他复仇大计的情绪和牵绊,都必须被彻底斩断,不容许再有分毫动摇。
——
与此同时,远在b洲,皇室宫殿深处。
一间阴暗潮湿的刑讯室内。
相里凛靠坐在一张金属椅上,或者说,是勉强支撑在那里。
他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,薄唇紧抿,额头上布满了冷汗,沿着他的侧脸滑落。
他的一只手死死撑着身旁的墙壁,借以稳住不断颤抖的身体。
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和沉重,他整个人的状态,明显已经逼近了生理和心理的极限,随时可能断裂。
“殿下……”一直忠心耿耿跟随在他身侧的老管家,看着他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,心疼得声音哽咽,“我再去向陛下求求情!”
相里凛紧闭着眼睛,听到管家的话,他缓缓摇了摇头,再睁开眼时,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虽然布满了血丝和疲惫,却依旧带着倔强与偏执。
“不用,我心里有数。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他深吸一口气,然后,用一种近乎自虐般的平静语气,清晰地吐出三个字,“继续吧。”